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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8章 設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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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許是提心吊膽了太久,折騰完姜家這場事,反而讓大伯冷靜了下來,就跟等了半宿的第二只鞋子終於落了地一樣,他的神情中多少有幾分如釋重負。魏陽很清楚大伯的心思,當然不希望這老實人再為其他事情擔驚受怕,因而不疼不癢的跟他聊了兩句,就和小天師一起上了樓。

客房裏,烏龜老爺正悠閑的泡在澡盆裏,聽到人回來了也完全沒有出來的意思,只是伸了伸脖子算是打了個招呼。可能是泡澡泡的太舒坦,它殼子上的黑色花紋也在變淡,就像染上的墨色褪了色一樣。

面對這麽位祖宗,魏陽一直繃緊的神經也不由放松了下來,湊過去給龜撓了撓殼子,添了些零食,才一頭栽倒在了床上。

手掌半搭在臉上,他沈默了好一會兒,突然開口說道:“齊哥,從我很小很小的時候,就知道自己妨家,那時候我還搞不清楚‘妨家’是個什麽意思,只是被奶奶怒叱,總覺得有些委屈,不過好在有爺爺在,被罵著罵著也就習慣了。後來懂事了,知道自己爹媽都出了車禍,又偷偷想是不是因為這個,表面上不是很在意,心裏卻總是放不下,直到爺爺也去世了,我就幹脆跑出了村子,以免自己再妨到其他人。”

“因為這可笑的理由,我在外面漂泊了很多很多年,身邊除了老爺,連個像樣的朋友都沒交,好不容易熬過了青春期,漸漸把這些都拋在了腦後,誰知又碰上了你,知道了世界上還有這麽些古古怪怪的事情……想想當年奶奶的話,我突然就怕了,怕自己真是妨家的元兇,怕我跟父母,跟爺爺的死脫不開關系,怕我會連累身邊那些親朋好友,怕……”

他的嘴唇動了動,沒有吐出最後幾個字。這時,身邊的床板突然往下一沈,像是有人坐在了他身邊,一只幹燥溫暖的手掌伸了過來,拍了拍他的額發。

這安慰來的笨拙,魏陽嘴角還是挑起了一抹笑容,拿開了遮著眼睛的手,看向身邊那人,也不知是不是錯覺,他總覺得最近小天師越來越有人氣了,臉上雖然依舊冷冰冰的,但是眼神中卻生出了情緒,一些讓他渴求到心臟發痛的東西。

有些話,他從沒有跟別人說過,他不是那種喜歡跟人傾訴的類型,事實上,能不騙人就已經是厚道了,可是面對張修齊,他卻什麽都瞞不下。

“那狐貍說我妨家,妨的可能並不是我的家人,而是狐仙本身吧?”喉嚨裏像是撒了把沙子,魏陽的聲音變得粗糲了些,暗沈了些,“也許它從我出生時就看出了什麽,知道我跟其他的姜家人不太一樣,它是恨我的,即恨又怕,所以才會給奶奶那樣一個說法,如果不是它,我父母還會搬去王村嗎?還會碰上那些邪祟嗎?還會讓奶奶瘋狂的恨我,讓大伯怕我怕的要死嗎?也許那狐貍跟姜家說不清道不明的糾葛,但是那些,跟我沒有任何關系……既然是個孤魂野鬼,就該去它該去的地方!”

然而說到這裏,他停住了,雙眼中透出了一絲猶疑:“只是……那狐貍害怕的,似乎是骨陣,那骨陣……齊哥你是不是見過?”

這也是他現在最為猶豫的事情,骨陣雖然讓那狐貍忌憚不已,但是對張修齊的影響也非常大,之前廟頭山墓園子裏出土的那枚已經有過一次反應了,現在這枚呢?會不會出現類似的結果?齊哥看到的骨陣,到底是從哪兒來的呢?會是姜家這枚嗎?

張修齊皺起了眉頭,過了很久很久,才緩緩搖了搖頭:“不是這個。”

“那是廟頭山那枚嗎?”魏陽心中一跳,若是比反應,顯然之前那枚更加劇烈。

張修齊依舊搖了搖頭:“我不知道,我爹……我不記得了……”

他的聲音開始有些語無倫次,魏陽翻身坐了起來,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:“別慌,齊哥,是不是你爹用過這種骨陣?還是在哪裏找到過?”

這次張修齊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,只是木楞楞的坐在那裏,魏陽輕輕嘆了口氣,換了個話題:“那如果我想再拿那個鬼陰木祝方,有沒有什麽法子,讓我不至於一下就被狐貍上身?”

張修齊的眉毛頓時皺了起來:“不行,危險!”

“我知道。不過想要引出它,怕也沒有更好的法子了。”說到這裏,魏陽譏諷的笑了笑,“當年它想殺我,就被符玉攔下來了,現在我有了骨陣和你在身邊,難道還要怕它嗎?齊哥,幫幫我,幫我殺了它!”

魏陽的語氣中有種前所未有的堅定,張修齊看了他半天,最終還是點了點頭,起身向一旁裝法器的旅行袋走去,看著那條挺拔的背影,魏陽握了握拳,再次躺倒在了木板床上。

準備工作沒花多長時間,也沒選在大伯家裏,吃了個午飯後,兩人還是啟程往魏家祖宅趕去。其他什麽都不說,那邊光是環境就更適合做這些事情,荒了幾年的大宅子,沒事是絕對不會有人亂闖的,不論是除妖還是施法顯然都更安全。

這次並沒有在其他房間浪費時間,兩人徑直就來到了那間繡房,因為上次的事情,這間屋子顯得更加破敗了,門窗都壞了大半,唯一一張繡墩也被砸得四分五裂,微風吹過,窗棱就會發出吱呀的叫喊聲,襯得地上那些淩亂的血跡和腳印更加瘆人。

張修齊板著臉,飛快的在地上布了個兩界陣,和其他陣法不同,這個陣有隔絕陰陽兩界的效果,用礞石鋪就,能夠輕易遮蔽人的陽氣,若是需要埋伏陰煞喪物,這東西能起到奇效。

布完這個陣之後,他又在房間的四角放上了銅錢,做了個口袋局,只要狐仙入套之後,添上兩枚銅錢就能湊成七煞陣,困住那妖孽不在話下,還有一道清心符貼在了魏陽後心,能夠讓他保持一瞬間的神志清醒,不會輕易被妖物附體。

這一重重安排壓根就不是張修齊的風格,但是魏陽需要,他的陽陽在用自己作餌,這樣微妙的一局,讓慣於橫沖直撞的小天師都不得不慢了下來,穩穩的站在魏陽身前。

一切都布置妥當後,魏陽長長呼出一口氣,走到了屋子正中,盤膝坐下。繡房的地板很臟,灰塵混合著礞石,帶出股嗆人的灰土味道,幾個陣若有若無的籠罩在身邊,張修齊則坐在兩界陣中,目不轉睛的望著他。

那眼神中有著關切,有著憤怒,有著隱而不露的殺意,還有著一抹若有若無的擔憂,然而不論目光裏放著什麽,他都沒有離開自己身側。魏陽笑了笑,一手從口袋裏掏出了骨陣,握在掌中。

比起廟頭山挖出來的那枚骨陣,姜家藏著的骨陣似乎更細更小了一些,上面雕刻的殄文密密麻麻,如同最為精致的花雕,魏陽的手指緊緊握住了那東西,另一只手伸向前去,揭開了木盒上的黃符,掀開盒蓋。

一枚小小的狐貍雕像躺在盒子正中,齊哥說了,鬼陰木裏現在應該沒有狐魂,像是受了某種外力作用,那狐貍沒法繼續呆在雕像裏了,也許正是因為缺少了鬼陰木的滋養,它才越來越虛弱,虛弱到無法整個占據魏陽的軀殼。然而這雕像依舊是一道魂引,一道只要姜家血脈碰觸到,就會引動血脈的活咒,只要有個擁有足夠血脈魔力的人握住它,狐魂就能侵入那人的身軀,亦如之前無數代那樣。

這東西,對於狐貍來說既是休憩的場所,也是被困的牢籠,而對於姜家人來說,卻也含有另一種誘惑,魏陽看著那木雕,覺得之前那種古怪的感覺又回來了,像是有誰在他耳邊竊竊私語,在誘惑他伸出手,握住那枚該死的祝方。這是源於血誓的魔力,是一種實打實的雙刃之劍。

貼在背上的清心符似乎突然變冷了,一股清泉順著背心湧入胸腔,魏陽雙目猛然一震,恢覆了神智,然而他的手並沒停下,依舊一點點的伸進了盒中,握住了那枚狐貍雕像。

隨著這動作,桀桀的笑聲憑空出現,忽遠忽近、飄渺難尋,一陣風嗖的一聲沖進了繡房,那風中似乎有道微弱的影子,滴溜溜在風旋裏打轉,如同鬼魅一般,帶著尖嘯和急迫沖了進來,幾乎沒有任何停頓,它沖入了祝方之中。

拿著狐貍雕像的那只手猛的收緊,魏陽手背都迸出了青筋,然而他不想上次那樣扔掉雕像,而是更緊的攥住了它!在他的另一只手中,骨陣開始發出耀眼的光芒。張修齊從兩界陣裏沖了出來,幾枚銅錢釘在了地上,手中匕首用力一紮,只聽砰的一聲,七煞陣成!不論那狐貍有什麽打算,它都不可能再次逃脫。

桀桀笑聲變成了慘嚎,魏陽的身軀猛力顫抖了起來,他的臉上也開始變化不定,鐵青和慘白交錯,似乎在爭奪著什麽,可是他的雙眼始終沒有混沌,沒有反射出幽幽綠光,那兩只手極其緩慢的舉了起來,慢慢、慢慢的,並在了一處!

只聽嗡的一聲,白光籠罩在了漆黑的鬼陰木上,魏陽的身體猛力一晃,如同被重錘砸到一般,仰天向後倒去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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